三、找碴

我仍然記得十分清楚,或者應該是說,我永遠也忘不了。

那天,天氣悶熱無比,教室內電風扇不斷繞著圈圈,儘管它如何賣力地舞動它的葉扇,吹向我們的似乎僅僅只是比窗外的悶濕的風更加規律的熱風。身上不怎麼吸汗的制服因為身上不斷沁的汗水而變得濕黏,桌上擺放的飲料似乎永遠也解不了渴,就連飲料中的冰塊也抵擋不住夏天的熱度而消融成一灘浮在飲料上的水。

而樹上的夏蟬一股腦兒地不斷噪鳴,像是某種暗示,宣告我平靜的生活將在今天劃下句點。

燥熱的天氣總在不知不覺間影響到人們的心情,隨著溫度的上升,脾氣更是不受控制的容易動怒。這種天氣,對趙強來說是個難捱的一天,他天生就不怎麼好的脾氣,因為酷夏的炎熱,更是加倍地火爆。他一難受,我也跟著倒大楣。

時間一分一秒像是在烏龜走路般地終於來到了最後一節課的尾聲,當下課鐘響完畢後,在班長喊完起立,我們敬完禮之後,老師率先走出教室,班上哄然騷動,原本寂靜的教室一下子填滿了喧鬧聲,大家不約而同地埋怨今天的天氣如何地惹人厭、怎樣地令人感到難受。

我扯著身上濕黏的制服,搧著風,一邊聽班上的抱怨聲,一邊收拾書包。我想去吃冰,消消這悶熱的暑氣,但此刻的我更想回家,我想回家洗澡,換掉這身黏膩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洗個冷水澡。但,似乎是所有的人都該與我作對,就在我收拾好東西,揹著書包正準備離去時,班上一個矮矮瘦瘦的男生走到我身邊,對著我張開雙臂。別誤會,他並不是要張開雙臂熱情的擁抱我,他只是一個聽得懂人話而且會走路的路障。趙強笑嘻嘻地走向我。

當一個人笑嘻嘻地走向你,十個裡面有九個是不懷好意,而例外的那一個,很抱歉,還沒出生就是已經往生。

趙強走到我的身邊,朝我點了點頭,說道:「黑面龜,要回去了喔?」他的身後跟著一群狐假虎威的小嘍嘍,睜大他們不怎麼大的眼睛瞪視著我。

我並不想回答他問的蠢問題,我想這天氣不僅是熱得厲害,還會把一個人變笨。

「黑面龜」是趙強為了要激怒我所想出來的稱呼。「黑面」兩個字的由來當然是因為我臉上眾所皆知的胎記,但是「龜」這個字的由來可就絕對不是因為我姓龜。

打從見面的第一天起,我左臉上那片手掌般大小的胎記就引起了少爺他的注意。一天到晚找我麻煩,好像只要欺負我,看我難堪,他就會得到莫大的喜悅。大概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無奈我就是對他逆來順受,不論他怎麼欺侮我,我就是悶不吭聲、不抵抗、不掉淚。有一次,他在整完我以後,大概是對我沒什麼激烈反應的反應忍無可忍的,他氣急敗壞的動手打了我一拳,氣憤的罵了我一句「龜兒子」後扭頭就走。在那之後,「黑面龜」就成了他字典中我的代號了。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趙強還是那副笑嘻嘻的嘴臉,「黑面龜,你知不知道像今天這麼熱的天氣,做什麼最能消暑啊?」他看起來非常的得意。看來,他似乎是又想到了新的招式來整我。

「不知道。」我簡短地回答。唉,誰會知道你這種人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我說呀,這世風真是每況愈下,剛剛班上明明還有一大堆人坐在位置上要討論待會兒要去哪,怎麼一見到趙強一夥人圍住我,一轉眼間就全在這個教室裡蒸發。

趙強虛偽地驚呼一聲,對著那幫小嘍嘍擠眉弄眼地說道:「哎呀!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咱們聰明的黑面龜先生不知道的事情呢!」

小嘍嘍們應和著趙強一個個笑將開來。

我發誓,他們粗嘎的笑聲,是我聽過最難聽的聲音了。


....接四(再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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